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非常在意秋天的。
现在天气还是很热,真正能让我感受到凉意的话,大概率还要等到短袖外面再加一件长袖吧,也就是突然的添衣,才能让秋天真正走进我的心里。
其实想来,我们人类大抵是没有植物感官灵敏的,它们早早就知晓了秋来的讯息,院子里的很多树,已经应季地褪去了绿色的外衣,金黄色的叶片在阳光下,好像更适合来一支随意的舞蹈,当然,此刻它更是挽起了秋风的手,准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有些爱美的树木,早就趁着秋天的第一缕阳光,将自己的绿妆换了新鲜的红色,仔细看去,是一幅天然的漆画,金箔纸的质感,让人想用它来包裹准备送给爱人的巧克力,想想还是算了吧,毕竟这充满质感的红棕色,让本就萧瑟的秋天,本就感伤的离别,片刻华丽了起来。
还有些树,真的俏皮,满树枝丫,只选择潇洒地红润了一片树叶,它在绿油油的树梢上尤其醒目,这光明磊落的一叶知秋,用从容不迫的力量,将烈日骄阳打败到无处遁形。它用傲立的姿态告诉我,只有我,最懂秋天。
也只有我,最懂告别。
看到这红色的叶片,我最终还是感受到了,这是它告别时刻用生命在赞颂,而一棵树,可能一秒钟要进行数十个告别,有些再见都来不及说,只能任由他们消散在风中。
你看吧,树早就习惯了告别,只是树下的我们,还在遗憾。
我们会去找寻其他的温暖,来抵消我们对告别的惆怅,我们会自我安慰,秋天也不全然是告别,我们会去赏花赏月,看着那些听到秋的旨意,在枞木里羞涩盛放的花朵,似乎是在聊以慰藉我们因为告别而无法走出的情怀。花朵选择盛开的季节,就是在选择一种生活方式,他们从来都无从选择自己的出生地,再看看,这世间的自然万象,都可以决定它们如何问世,尽管这样被大自然决定着生存方式,它们仍然紧守着自己内心的秩序,在该来临的时候来临,在该凋谢的时刻凋谢,在该盛放的时候盛放。即使是盛放的时间如此短暂,凋谢的时光又那么漫长,它们依然是能够英明地抓住自己可以决定的,果断地放任那些无法决定的事来去自由,拼了全力去掌握能够掌握的命运,随心所欲地盛放自己最好的一瞬。
那些被我们望过的月亮,在秋天有了更加生动的意义,不管是相思之苦,离愁别恨,郁郁失志,在秋天的月亮这里,它都用最宽广的胸襟,去感同身受着我们无处安放的情怀。你说月亮有生命吗?我感觉是有的,它在每天傍晚的时候降生,在海天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死去,它用尽一生演奏着一场无声的告别,它的一生,就是一场夜色,而无数个夜色堆叠起来,就抒写了它与时间的告别史诗。
月亮是这样,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无论是悬崖峭壁上的簇木,还是石缝中的野花,即使是阴沟里一棵叫不出名、沾满尘埃淤泥的野草,它们都始终迎着阳光,挺拔身姿,等待着一次又一次与自然邂逅,再一次又一次与人生告别。
这个五彩缤纷的天地间,他们比我们更加从容不迫。这秋日,让他们绽放,他们便绽放;让他们告别,他们就告别。
娇艳的花、欲滴的叶、新发的嫩芽、干枯的树枝,无一例外。从容淡定地接受着大自然的规则,坦然面对自己的各种状态,再用尽全身力量,去释放自己独一无二的美。
这世间,毕竟来了一遭,好歹来了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