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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境与游戏的边境,寻找生命的重量
——读《本巴》有感

□六处 蒋青青  

  合上刘亮程的小说《本巴》,恍惚间似从一场盛大诗意的长梦中苏醒。这部以蒙古史诗《江格尔》为骨架、又注入鲜活肌理的小说,看似在讲一个永葆青春的民族用游戏对抗时间的故事,实则叩问着更本质的命题:当生命可能只是一场梦境,我们该如何存在?
  初读时,我和许多读者一样陷入困惑。叙事在梦境、游戏与现实间自由跳跃,时间如环状河流首尾相接。本巴人沉醉于永恒的二十五岁,用“捉迷藏”藏起岁月,用“搬家家”重置时空,仿佛一切都能被儿童游戏的语言重构。直到洪古尔踏上寻找弟弟的旅程,刘亮程才渐次揭开谜底:梦中受伤会流血,游戏中迷失的人会真正消失——危险从不会因环境虚幻而减弱真实性,痛苦与爱同样沉重。
  这让我想起身为建设者的日常:工位上千次翻动的图纸、工地里万次伸缩的尺带,恍惚间会问:这日复一日的循环,是否只是某种预设的程序?我们是否只是宏大叙事里的虚构角色?但当指尖触到工地上拔地而起的墩柱那冰冷质感,当与同事分享工作进展时听见真挚夸赞,这些鲜活的体验总在提醒我:即便人生是梦,也是一场值得全身心投入的梦。就像本巴人用游戏构建真实,我们正是通过一砖一瓦的建造、一次次携手攻坚,实实在在地塑造着自己的存在价值。 《大话西游》结尾“一切只是小孩梦境”的设定,曾让我困惑于存在的虚无,而《本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意义不取决于世界本质的真假,而在于体验的深度。纵然生活是一场梦,梦中流过的泪、爱过的人、做过的选择,就是全部意义的来源。工程建设里,每一根墩柱的崛起都将承受未来百年的车流荷载,每一次团队协作都在人与人之间搭建起看不见却坚固的桥梁——这些从非虚幻,它们构成了我们共同的现实。
  《本巴》最动人的,从不是沉溺于虚无主义的解构,而是以草原文化特有的浑厚与天真,建构起对抗时间暴政的生活方式。本巴人并非逃避现实,而是以游戏精神重构现实:宴饮、歌唱、博弈,这些看似“虚幻”的活动,恰恰是他们锚定存在的方式。就像洪古尔最终选择走出永恒青春、接纳衰老与死亡——这不是屈服,而是更深沉的勇敢:明知生命有限,依然全心投入地去活。
  恰如我们建设者,明知桥梁会随时间老化、道路会被风雨侵蚀,却仍以最高标准浇筑每一方混凝土、精确计算每一个参数。这不是相信永恒,而是相信此刻行动的意义。在现代人被时钟切割、被线性时间追逐的当下,《本巴》提供了一种诗意的反抗:我们不必像本巴人那样拒绝衰老,却可以学用“游戏”的轻盈化解现实的沉重,用“当下”的专注抵御过去的遗憾与未来的焦虑。真正的自由从不是区分梦与醒,而是无论置身何种境遇,都能如本巴人般歌唱着说:“这就是我的生活,我全心沉浸于此。”
  最终,刘亮程告诉我们:生命的意义从不在追问世界是真是幻,而在如何真实地活着——即便只是一场梦,也要好好去做。因为梦中那些触动心灵的瞬间,就是我们存在的全部证据。正如我们建造的桥梁终将朽坏,但建造中凝聚的热血与智慧,早已超越物质本身,成为人类共同记忆里的永恒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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