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处 申林冬 摄 凌晨的海滩是喧闹而又寂静的,海浪声、风声、梭子蟹在沙坑中匍匐的沙沙声,唯独没有人声。此时朝阳还未从海面升起,一轮浅浅的弦月仍依附在天际,溶溶淡淡,像王维的画也像张若虚的诗,斜月沉沉藏海雾。沿着防浪堤漫无目的地走着,海雾在微风吹拂中渐渐有了形状,像柳絮也像杨花,像六月天空中余下的一团褪了色的火烧云。不远处的礁石上斜挂着一只口罩,不知是谁遗落的,海浪翻涌,那只单薄的口罩也随着海水上下沉浮,我远远看着,回想着来到深中通道项目后的些许见闻,终究是有些难以平静。
“我今年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就是王小波笔下的那朵云,半明半暗无拘无束。浪花虽一时,但比千年石,流云亦如此并无甚不同。直到我真正走出校园开始工作,我才知道流云终究只是理想,要么被风吹散,要么变成雨水坠入大地然后开启下一场单调的轮回,毫不浪漫。
前天傍晚来到深中通道项目,下车后并没有预料中的海风吹拂,没有成荫的棕榈树,没有预想中热情的欢迎仪式,迎面而来的是岭南闷热潮湿的空气,是项目上飞扬的泥土与沙尘,是重型机械的轰鸣,是我生命前二十年从未真正接触的另一个世界。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朵不起眼的浪花,还没能上岸便已经在汹涌波涛中支离破碎。有那么一瞬间我失去了曾经高喊的信念与勇气,我很想逃离,想逃回象牙塔里去,想逃回风花雪月与诗词歌赋中去,想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也没有人需要我的地方去。但当我来到海边,走在高高的防浪堤上,想到自己来中铁之前跟保山与百色的孩子们的承诺,想到自己在邓小平爷爷雕像下的宣誓,想到毕业前自己发誓要好好振作,要去爱去做真正有意义的事,我又再次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我们这一代人好像已经习惯于被人称为后浪,习惯于站在十字街头振臂高呼,习惯于享受荣光与赞美,习惯于高谈理想与主义,习惯于那些有利于我们的习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仿佛我们每一个人都是鲲鹏,只需等待下一场风起便注定能扶摇直上,但现实往往并非如此。狂风总是伴着沙石,蛟龙入海也需要先游过浅滩。或许十年二十年后我仍只是无数浪花中那毫不起眼的一朵,但汤汤江水终将奔流入海,正如我们的人生,或许并不辉煌但只要朝着正确的方向往上走,终究能为祖国的建设与发展尽一份绵薄之力。我又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段话:“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与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