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事业部 宋东川
中国二十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是一个过渡期。这种过渡总是生机勃勃,充满无限的可能性的,孙少平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中一路成长。小伙子脸色黄瘦,两颊塌陷,鼻子像希腊人一样又高又直,这个人物是《平凡的世界》中的孙少平。
起初他是有着年轻而敏感的好奇心的。在大多数同学都能够吃得起一份乙菜和玉米面馍的年月里,他贫困得连一份丙菜也吃不上,只有两个黑面馍。在物质贫穷的现实里,他的精神世界是怎样的呢?他把别人纳鞋底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借来看,保尔·柯察金,这个普通外国人的故事,震撼了他的心灵——他陷入了一种散乱漂浮的思绪之中,他意识到,他们这被群山包围的双水村外面,有一个广阔的大世界。读书是世界上门槛最低的高贵举动,此时生活的诗情充满了他的胸膛。
孙少平有着骨子里的朴实,在那个苦难的年代,他已经学会了坚忍。他会在家里一堆乱麻的时候,站出来承担一个家庭暂时主事人的责任;面对即将被洪水淹没的跛女子侯玉英,奋不顾身地去救人,尽管她尖酸刻薄,嘲笑他的贫穷并提前结束了他的“恋情”;得知郝红梅偷手帕被抓,他以男子汉的胸襟挽救了她的尊严;同时作为一个知识青年,他有着“生于农门,不甘于农门”的执拗——走向黄原。
田晓霞是孙少平人生中的重要人物,一定程度上说,是他的思想导师和生活引路人,是知己,是恋人。在黄原,他们再次相遇。她是地委书记的女儿,他是农民的儿子,她是大学生,他是场地小工,有一点相同,他们依然求知,心灵依旧炽热,并没有疏离和隔阂。毕竟他们高中时,时常一起读报,发表各自的看法。只是后来晓霞考上了黄原师专,少平成了双水村的老师。每周六晓霞会给少平拿两本书。在少平上完了一天的工,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在一片呼噜声、磨牙声、脚臭味混杂的工地上,那些无法入眠的夜晚,正是书陪他度过的。晓霞成为了一名记者,少平成为了煤矿工人,他们成了恋人。令我欣赏的,是少平不以爱情作为超越阶级出身的手段,毕竟以晓霞的家势,大可以让她爸给少平在单位安排个工作。他看重的不是寄生虫的虚荣,而是劳动者的尊严。正如他说的“一个人精神是否充实,或者说活得有无意义,主要取决于劳动者的态度。”可爱而深情的晓霞在日记中写到,“我为我的掏炭丈夫感到骄傲。是的,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是利己的,而应该是利他的,是心甘情愿地与爱人一起奋斗并不断自我更新的过程。”晓霞恰如一团火焰,给少平孤独的心以温暖,可它很快就熄灭了——晓霞在采访中为救洪水中的小孩而遇难。
少平回到了他和晓霞约定的古塔。那棵杜梨树下,松涛一阵阵吼喊,远方的海呼啸,晓霞的笑声消失、远去……为什么路遥给晓霞这样一个结局?如果晓霞活着,她与少平是否又是下一个润叶和少安?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样也好,至少她与少平的爱情是那样的纯洁、真挚、深沉。
可以说,有了一份正式工作的孙少平已经是一个具有现代意识和文化观念的人了,但他骨子里仍有着传统文化的滋养。对农民,对土地,对劳动,对黄原,他依然深爱着。黄原有他的甜蜜和心酸,有他流逝了的青春和幸福,还有他失落的梦。学生生活的食不裹腹,外出揽工的流离转徙,失去挚爱的悲伤痛苦,矿难毁容的隐忍坚韧,生活的苦难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少平恰恰印证了那句“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消灭他,可就是打不败他”,接受他,战胜他。少平多舛的命运像极了贫苦的黄原,像极了几经磨难的新中国。
普希金在《俘虏》中写到:我们原是自由的鸟儿,让我们飞到乌云后面明媚的山峦。飞到那里,飞到蓝色的海角,只有风在起舞,还有我作伴。对于平凡的世界,对于生活,即使戴着镣铐,我们也要起舞。